最破局的专业：数字人文是文科生的新出路吗？

首先，请忘记自己所谓文科生的身份。

撰文 | 陈丽媛

编辑 | 陈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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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看天下》杂志原创出品

今年，“文转码”和“考公”被并称为文科生的“尽头”。很多文科生将“逆天改命”的希望寄托于转行成为程序员上。

据智联招聘《2023大学生就业力调研报告》，人文学科专业学生获得offer的比例垫底，仅有41.3%的文科生在4月底前找到工作，文科就业难是老问题了。尽管互联网行业发展放缓，但综合考虑行业规模、薪资待遇等因素，依然是应届毕业生最期望就业的行业。报告显示，81.9%的非数字专业毕业生对“转码”感兴趣，但囿于缺乏基础，只有14.9%的参与者真正投身这一行。

“如果可以重新选，你会读文科吗？”36氪在微博发起了投票，3万人参与。令人意外的是，在对文科感兴趣的23989人里，53.3%的参与者仍会选择文科，因为相信它的价值。

在教育部新增本科专业中，内蒙古师范大学蒙古学学院获批设立全国首个数字人文本科专业，这一举动受到关注。

数字人文专业在海外高校早有开设，英国伦敦国王学院2002年在人文艺术学院下设立数字人文系。三年前，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也设立了数字人文硕士学位。

数字人文是针对计算与人文学科之间的交叉领域进行学习、研究、发明及创新的一门学科，该专业的学生要同时学习文化分析、数字政治学等人文类课程和程序设计导论、数字域名管理等数字技术类课程，毕业后可从事企业信息管理、数据分析、图档文博机构的数字化、文化创意产业、出版和电商等领域的工作。

既不想辜负热爱，又想要工作机会，数字人文会是破解文科生就业难的出路吗？

数字人文专家、南京大学历史学院教授王涛，早在10年前就开始关注数字技术与人文学科的交融，并于2016年开设本科课程《数字工具与世界史研究》（后更名为《数字史学导论》）。数字人文到底是什么？文科生的出路在哪里？以下是《看天下》与王涛的对话。

强调跨学科合作

●看天下：什么是数字人文？

●王涛：一般意义上，用量化的方式或是借用技术工具做普遍意义上的人文问题研究，就可以称之为数字人文。

不过，相比于量化研究，数字人文是一个更集合的概念，学界常将它比作大帐篷，量化研究只是帐篷中的一种，像数据库的建构、研究方法中引入多模态方法、研究结果可视化呈现等，都在数字人文的大帐篷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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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看天下：您教授的《数字史学导论》课程对学生的数字技术有怎样的要求？

●王涛：课程主要带学生掌握四大类技术工具，一是获取在线资源工具，二是文本处理工具，三是社会网络分析工具，四是空间分析工具。课程以实践为主，我会要求学生结合一个具体的研究项目逐步学习各类技术工具。但课程对学生在技术层面的要求并不是很高，因为随着数字人文的发展，已经有“傻瓜式”工具了。尤其当ChatGPT出现，大语言模型发展已经给出了“一站式解决方案”，连学习技术工具的成本都被省去了。

这样的情况下，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使用某个工具、如何解读工具给出的结果等，反而变得更加重要。

数字人文对研究者技术掌握能力的要求，可以从两个维度讲。首先，它对人文学者对技术掌握的要求会高一些，因为你只有知道技术达到了一个什么状态，才能了解它可以怎样来帮助我们。但另一方面，数字人文强调的是跨学科合作，很多项目其实都是由一个团队来完成的，需要不同的学者相互交流，既有人文学者也有计算机专家，并不是说让一个历史学者修炼成无所不知的通才。

想象力、创造力才是核心竞争力

●看天下：数字人文可以改善文科生就业难的问题吗？

●王涛：从某一层面来讲，是可以的。国外提出数字人文概念更早，从他们的人文学院学生就业情况看，确实带来了一个比较大的转变，扩大了就业的可能性。我常看到数字人文邮件列表里提及，一些高校或者研究机构希望招聘数字人文方向的毕业生。

事实上，当下社会对文科生素质的要求也是和以往不同的。传统文科生更多局限在自己的“舒适圈”中，毕业后再不济也可以去写通俗读物。但随着ChatGPT出现，一些大语言模型的写作能力比普通写手高，这抢夺了一些普通文科生的工作。

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，未来很多初级编程工作很有可能由机器完成，市场对初级程序员的需求也可能不会那么大。

未来对文科生素质的培养，就不会只在知识层面，你的核心竞争力是你的想象力、创造力。你不能再待在“舒适圈”了，你要跳出来，你需要去掌握更多听上去不相干领域的知识，因为找出不同领域的关联，是人的想象力、创造力得以发挥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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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看天下：文科生就业难现象持续数年，文科生到底该如何破局？

●王涛：单纯从工作角度讲，文科生就业一直都是很难的。文科生评判好工作的标准也一直在变，我毕业时，大家认为做中学老师是个好工作，但现在很多学生不愿意过“一眼就看到头”的生活。所以找不到合适的工作，也未必是因为工作机会少了。另外，文科生就业难，可能并不是因为各专业本身的问题，从更大层面上看，其实是我国经济结构问题，目前无法提供足量和丰富的工作岗位。

文科生要提高自己在市场上的竞争力，就要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。但综合素质的提升并不是由一门课就能解决的，它需要你参加很多课程，需要你拥有积极向上的心态去不断探索新的可能。

忘记文科生的身份

●看天下：面对就业困境，文科还会是一个好的专业选择吗？

●王涛：选专业背后要考虑的因素很复杂。从我个人来讲，首先建议学生先选城市。一线城市未来的发展机会还是更多，对学生眼界提升有很大帮助。其次选学校，可选范围和你的成绩相关，如果有选择余地，我建议选一个综合类大学，这更有利于提升综合素质。

最后选专业，这需要考虑家庭因素。如果父母不指望你毕业就赚钱养家，基础类专业是可以考虑的，比如人文学科，它对一个人最核心的三观形成非常有帮助。但如果家里希望你毕业就赚钱养家，那就不建议选文科专业，因为确实比较难挣钱。

●看天下：随着教育注重学生的跨学科能力，未来文科生和理科生的差距会缩小吗？理想状态下的文科生应该是什么样的？

●王涛：未来可能不应该单纯区分文科和理科了。区别更多在基础知识层面，这种知识性的内容对学生来讲都是平等的，因为万事不决问大语言模型。最核心的反而是你的思维模式，而这就不是文科和理科的区别。

理想状态下的文科生，首先要忘记所谓文科生的身份，我希望他们能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气质，这种气质可以让人体会到他们的见识，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状态了。